在特朗普看来,美国在参与多边贸易关系的谈判中做了很多让步,并最终导致了美国在全球贸易中的长期巨额贸易逆差。因此,他认为美国应注重“巧贸易”,也就是通过双边自由贸易协定的谈判实现“美国优先”,同时运用关税与非关税等贸易救济措施来扭转美国的贸易逆差。
为了尽速推进双边贸易关系,商人出身的特朗普将自己手中的筹码运用到极致。美国退出TPP后,日本担心“日美同盟”基础会因此动摇,特朗普也放出了要从日本撤军的口风,安倍于是火急火燎地赶到白宫,不仅送去了未来10年高达1500亿美元的投资大礼,而且也对特朗普提出的重拟双边贸易关系的建议言听计从。对于邻居墨西哥,特朗普以拆除北美自贸协定相威胁的同时,还放出了要对墨西哥进口产品开征20%的关税以补“美墨边境墙”之用的口风,其倒逼对方与自己重修双边贸易关系的阵势如虎豹逞威。
必须承认,相比于多边贸易关系的构建,双边自由贸易协定谈判具有国别经济关系简单、操作起来方便并且干扰因素少等优点,但特朗普看中的并不是这些技术层面的东西。论国力,美国无人能超越,且在国际货物贸易进口排名中高居第一,囊括全球份额的14%,同时美国的商业服务贸易进口也排名全球首位。另外,美国经济的三分之二倚重于消费,需求旺盛。如此庞大与活跃的市场自然是任何国家的企业都希望染指与争取的目标。这样,仅凭经济体量与贸易吸引力,美国在与对方就双边自由贸易的谈判上就完全占了上风,而在一个并不公平的谈判场景下缔结而成的双边贸易协定显然也就最终有利于优胜方,对此特朗普当然心知肚明。
不过,特朗普理想中的双边贸易机制安排所能发挥的作用并不应只停留在缔约国之间,他必须追求更大规模的溢出效应,即通过双边自贸协定来重塑全球贸易模式与规则。
应当承认,双边经贸关系缔结与运行贯彻了WTO所倡导的自由、透明以及公平的贸易原则,同时也确实通过相互间关税和非关税措施的特殊优惠安排,方便与扩大了成员方的贸易与投资,进而发挥了一体化市场的规模效应。但是,双边贸易的根本特征是“对内自由、对外保护”,这一“内外有别”的操作方式不仅将WTO所倡导的最惠国待遇与非歧视性两大根本原则冲抵得荡然无存,而且客观上形成了一定程度的贸易保护主义“壁垒”。特别是双边FTA都确定了“产品原产地”规则,由此必然导致鲜明的贸易转移效应。而当贸易转移大于贸易创造时,就会导致全球贸易的萎缩。正是如此,尽管最近几年全球范围内双边贸易协定的谈判如火如荼,但世界贸易的增速却每况愈下,直至滑落到5年来的最低水平。
虽然双边贸易并没有带来全球贸易的提振,但也不否认特朗普的确踩对了进一步推开双边自贸协定的时点。目前,全球范围内民粹主义、逆全球化主张甚嚣尘上,与此同时,区域化的多边机制安排也进展不顺,比如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ECP)推动缓慢、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协定(TTIP)自废武功等等,双边自贸协定于是得以乘隙而入并大有重现辉煌之势,而且在特朗普的鼓噪与带领下,不排除有些国家会被动地卷入这场狭隘区域市场构建的洪流中。
就在特朗普强势推销自己“双边自由贸易论”的同时,亚太国家部长们在APEC会议上齐刷刷地发表声明,承诺拥抱世贸组织(WTO)并继续推动多边贸易协定,以对抗保护主义。与此同时,越南工贸部部长陈俊英以APEC峰会东道国的身份对外正式宣布了“11国就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达成了框架协议”的消息,意味着没有美国的TPP也很可能落地。面对着如此并不可控的局面,特朗普是否会心生些许的落寞与惆怅?